Double Identity

※一如既往感谢责编末梢儿责编

1.  两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即使是堆积如山的巧克力球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奇犽晃了晃已经连渣渣都倒不出来的包装袋，叹气。

 

从枯枯戮山到鲸鱼岛，需要坐一天的火车，还要坐一天的轮船。两天的行程，不长也不短。

但行进的火车却能将时间拉的漫长，像极了西索小时候嚼到无味却仍不尽兴还要拿出来用手揪一揪的口香糖，他说那个牌子叫伸缩自在的爱。

猫眼少年背后一阵恶寒，眉毛抖了抖，扭头看窗外，假装看风景。

 

车窗被对面不甚安分的小女孩打开，夜风带着些凉意灌进车厢，调皮的孩子挂着两道亮晶晶的鼻涕，笑的开心。

黯淡的夜空中什么都没有，月亮躲在云后，星星集体失踪。

其实可以把那两道亮晶晶的鼻涕甩到天上，说不定还能发发光。

 

这么想着，奇犽斜靠着窗沿，闭上眼。

风吹了又停，一片白色的花瓣在窗外划了几个圈，最后落在奇犽的鼻尖上。

奇犽动了动鼻子，却没有睁眼。

 

两年前似乎也有过那么一次，行进中的火车，闭眼假寐的奇犽，飘在鼻尖上的花瓣。唯一不同的是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时他睁开眼，正对上小杰的眼睛，发现对方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奇犽笑的促狭，不怀好意地问小杰为何盯着自己看，话语略有所指，明明12岁却有着不属于12岁的心。

对面那个很是坦然，看了就是看了，理由也很充分：坐车太无聊所以揪掉花瓣吹着玩，刚才那片力气太大似乎沾上了口水又飞到了你的鼻子上不知道你醒来会不会生气。末了还不忘挥了挥手里的小花作为没有撒谎的证明。

于是两个小孩打了起来。

有着不属于12岁的心，不过依然是个小鬼。

 

两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分别了804天，准确来说是801天，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出来了一点点。

 

奇犽叹气，睁开眼，眼神却不对焦。

他在思考。

 

分别很简单，转身，向前走，道一句再见，过度程式化的步骤如杀人技巧般牢记在心，照做就好。至于如何控制汹涌的心理活动则是另一个课题，不属于程式的范围之内。

可是重逢却不同。到底该做什么动作，摆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关于“重逢”的内容在脑内空白一片，如同头顶那片光秃秃的夜空。

 

奇犽死死地盯着鼻尖上那片花瓣，沉默，眼神吓死人。

 

耐心教他杀人，好心在他脑袋里扎针，时不时玩个跟踪美其名曰关注弟弟成长，关心的如此细致入微怎么就不教教他见到小杰以后该如何做？

虽然有些迁怒无辜人士的嫌疑。

奇犽还是决定恨伊尔迷一辈子。

 

 

 

2.F和Z之间相差19个字母，富力士和揍敌客之间相差19段人生

 

“揍敌客家的儿子就该好好呆在家里”，基裘说。

说完以后她觉得只说一句似乎有点少，而且也不是那么的确切。

“有任务的时候就出去，一定要按时回家吃饭，偶尔出去锻炼自己……实现父母的期望啊啊啊！！！”，于是她又说了好几句，奇犽的脚步丝毫不见停，句尾免不了有些歇斯底里。

奇犽双手插兜，放慢脚步。

眼前的道路笔直，亮晶晶的蓝色眼睛望向不远处的黄泉之门，门的后方是一片紫红色的天。

夕阳下，满目金黄。

没来由地，奇犽忽然想到了鲸鱼岛。

遥远的天空和茂密的树林，清澈的蓝色与深邃的绿色，与枯枯戮山互为补色的存在。

 

“认真做任务，按时吃饭，偶尔锻炼，实现父母期望，”奇犽背对着她，脚步加快，摆摆手代替说再见。

 

“这样优秀的人才有二哥一个人就足够了。”

 

奇犽，我的儿子。

你真的…

真的……

真的太帅了！！！

一声意义不明的尖叫，眼前的显示屏一片雪花，基裘倒了下去。

 

于是奇犽继续向前走。

毫不费力地推开7扇门，毫不惊讶地看到伊尔迷。

 

“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不要。”

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回复，很显然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F和Z之间相差19个字母。”

继续走。

“富力士和揍敌客之间相差19段人生。”

停住脚步。

 

两年的时间里，一些事正悄悄地变化着。

比如一点点被家人接受的亚路嘉。

比如此时的奇犽已经可以平静地直视伊尔迷的眼睛。

 

就算他威吓自己会背叛朋友，就算他在自己的脑袋里插念针，就算他试图阻止亚路嘉去救小杰……但是起码他没有害过自己身边的人，而且他做的这些事，基本上都失败了。

奇犽忽然有些心疼一直以来兢兢业业的大哥。

虽然这份“心疼”中嘲笑的成分占了大半。

 

回过头，逆光下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K和G之间只隔了3个字母，3段人生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远。”

 

其实伊尔迷觉得弟弟的回复已经足够让他放行，但他还是决定尽职尽责地补充点什么，免得被醒来后的基裘唠叨。

“终究是不一样的人生，即使现在有交集以后也会越来越远。”

“那又如何。”

“也许多年之后你连他对你说的第一句话都记不住。”

 

不是所有东西都值得保存在记忆中。

出生的那一天，或是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廉价如此的回忆就该被丢弃。

奇犽从不否认这一点。

 

“也许是记不住，不过……”

奇犽扬起嘴角，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正是因为以后会越来越远，现在才要在一起。”

 

明明已经几近日落时分，伊路米却觉得有些莫名的耀眼。

那是毫不依附于太阳的光芒，太过温柔，爆炸性的热力被小心地掩藏在一片蓝紫色的平静之下。

 

没有胜算的任务，尽早放弃才是上策。

家训如是说。

最初是个婴儿，尚未清明的眼中带着一丝胆怯。

现在是个臭小鬼，眼底平静的力量几乎可以攫住他的心脏。

 而他，完整地目睹了一段少年成长的历程。

 伊尔迷站在原地，看着奇犽的背影慢慢地融在了夕阳的余光里，忽然有些窃喜。

 

 

3. 堆积成山的巧克力球，吃到最后一颗才想起要珍惜

 

奇犽失眠了。

三个小时前一口气将小山一样的巧克力球吞下的畅快感，变成了现在对着空气无所事事的空虚。

车上的存货也太少了，全部被他买下也就不过小山高。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车也开的太慢了点。

过于焦躁的情绪被具象化，银白色头发的上方乌云密布电光闪闪，身旁无辜的路人甲默不作声，心声是还我一片晴朗的天。

 

奇犽向后蹭了蹭，打算靠着车窗吹吹风，却被兜里的硬物咯疼了身体。

掏出来，一只甲壳虫状的手机，两年前的流行款，现在早已过了新奇的期限。

「和金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可能会晚到几天，十分抱歉！」

3天前的简讯现在还保存在主页，点开屏幕就可以看到的位置。

麻烦的是你才对吧。

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微微弯起，手指轻轻拭过闪烁着的屏幕，在“小杰”的位置上略微停顿。

细腻的暖。

 

列车经过一片田野，田埂旁空无一人，仔细听还能辨别出低低的蛙鸣和虫声。

暗无星辰的夜晚容易让人惆怅，而且还是有些闷热的夏夜。

风吹了又停，又一片白色的花瓣飞过窗前，这次似乎没有飘进窗内的趋势。

 

奇犽伸手想要抓住它。

 

一滴雨点落在手心。

然后以一种“虽然是急雨但是急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正常”的势头，雨滴倾盆而下，雨势迅雷不及掩耳，可怜的花瓣瞬间被暴雨覆灭，只留下奇犽还愣愣停在窗外的手。

 

10分钟后，列车停在了一个已经荒废的小车站，突如其来的暴雨连带着山体滑落的泥土，阻挡了乘客的去路。

开车时间，未知。

当车厢的广播响起时，奇犽少有地露出了气急败坏的表情，与小杰和庞姆约会时躲在一旁的自己如出一辙。

那种感觉就像生生吞下了一只苍蝇。

 

就算奇犽再怎么成长，也终究是个14岁的少年。

他很愤怒，他眼神阴郁眉头紧锁嘴角抽搐，他想跳出车窗放一道落雷，和那道从他耳边劈过的天然雷电比一比哪个更有威力。

但他还是忍下来了。

虽然到达的时间会比自己预计的要晚，但总归要早过现在正遇上麻烦的小杰。

 

“孩子，夏天就是这样，雨下的快，停的也快。”

奇犽扭头，对面的老婆婆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一直睡在她怀里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来，兴奋地在过道上跑来跑去。

“……嗯。”

奇犽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再次将视线移到雨幕之中。

 

雨停的快，阻挡列车的碎石却没那么容易清理。

其实完全没必要着急，他提前出发了3天，加上小杰迟到的几天，怎么算都不会晚。

 

“大哥哥……大哥哥！”

奇犽回过神，，吵闹的小女孩凑在他眼前，眉眼弯弯，手心里躺着一颗小小的巧克力球。

“在包装袋里发现的！还剩了一颗。”

 

奇犽接过小女孩手心的巧克力球，若有所思。

随后，糖果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正好掉在小孩子的嘴巴里。

“谢谢你啦。”奇犽笑着耸肩，“已经吃了够多了。”

 

太多的巧克力球不容易令人珍惜，吃掉一颗又一颗，直到最后才想起没有好好品味细腻的甜。

但又发现了被遗漏的一颗，于是又有了一次补救的机会。

 

既然这样，就用跑的。

等雨停后，用跑的。

奇犽看着窗外的大雨，铺天盖地的水花将一切都掩盖，如同一场盛大的典礼。

下雨的话不能像平时那么快，有些伤脑筋。

伤脑筋的同时想到了即将见到的小杰，于是又有一点点开心。

 

 

4. 我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你说不如以后永远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暴雨换来了满天繁星。

列车再开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一些乘客便选择下车四处走走。小小的站台一下子容纳了太多的人，拥挤不堪。

奇犽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仰头望着天，忽然就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依旧是两年前的某个夜晚，那时他和小杰坐在鲸鱼岛的某个小山丘上，望着头顶明亮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说和小杰在一起很开心，小杰说不如以后永远在一起，一起去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一起去见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那时，分别的概念与他们距离十万八千里。

 

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伊尔迷在黄泉之门前说过的一句话。

「也许多年之后你连他对你说的第一句话都记不住。」

 

多年以后会怎样，奇犽不会去想，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事。就像当时他从没想过会在某天与小杰分开，一别经年。

上一段旅程已经沉淀为一段漫长的回忆，如倒影般模糊地泛在水面，像帕克诺妲所说的那样，需要言语的刺激才能在回忆的池塘中泛起涟漪。而更多的是一幅幅片段似的画面，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一闪而过。

 

正因为会忘记，现在才要在一起。

正因为以后会越来越远，现在才要在一起。

 

奇犽站起身，准备出发。

 

眼前，白色的花瓣飘过。

 

“奇犽？”

 

奇犽有些错愕地扭头，几步之遥的车站的另一端，小杰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朵小花，花瓣只剩下一半。

夏夜的风带着雨后的凉意，拂过奇犽的额发，拂过绿色运动衣的衣角，最后停在了奇犽眼里。

 

此刻重逢，该做什么动作，摆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奇犽停在原地，愣了半天。

下一秒，白色的身影就闪到了这一端，奇犽揪住小杰的衣领，拼命地晃。

说好的遇上麻烦晚几天呢？！

“你这家伙！不是说遇上了麻烦会晚到几天吗？！！！”

 

小杰嘿嘿地笑着，死死地盯着身旁边跳过的一只青蛙，好像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快点说啊啊啊！”

果然是基裘的儿子，句尾免不了有些歇斯底里。

小杰表情很少见地不自然起来，手指挠了挠脑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早一点见到奇犽而已。本来想去你家找你，可是伊尔迷说你马上就要去鲸鱼岛了，所以……”

 

奇犽瞪大猫眼，直直地盯着小杰，是谁说，强化系从不骗人？

 

满天繁星闪烁，光芒被薄雾萦绕，晕染在蓝色的夜空中。

过于嘈杂的站台，过于明亮的星光。,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犹如故事的定格。

 

两个少年盯着对方，忽然就笑了起来。

此刻重逢，该做什么动作，摆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奇犽摇摇头，眸子里温柔的目光在星辰下流光溢彩。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不是么。

 

 

FIN